过年那些事儿

□高迎春
    2016年元旦刚过,一晃就迈进了腊月门。人们期盼的春节,仿佛正倚在寒梅旁,向大家招手。唐代诗人张说,曾在春节临近时写过一首诗:“去岁荆南梅似雪,今年蓟北雪如梅。共知人事何长定,且喜年华去复来。 ”去岁,一树雪梅;今年,漫天梅雪;日月如梭,光阴似箭,春节好像刚刚离去,一眨眼却又复归。爆竹震天,翠竹添岁,思绪中不禁回想起小时候过年那些事儿。
    在德州郊区的老家,叫小高家店。东望一里许,有一个小村叫李方。因为距离近,走个来回不累,年年腊月二十六大集,去那儿赶花花街,就是小孩子们的首选。年节前的集日,年货特别丰富:猪肉、羊肉、牛肉,悬挂肉杠,肉红脂白;粉皮、粉丝、粉条,罗列城阵,皮薄丝细;鞭炮、两响、雷子,成串成捆,震耳欲聋;被面,褥面,绸缎,应有尽有,花团锦簇;蜡烛,蜡台,蜡花,过年必须,任挑任选……我胆子小,从不敢放鞭放炮,情有独钟的是摔炮,往远处一摔就炸响,感觉既安全又过瘾。有一年,接了母亲给的两元钱,去李方赶年集,出村不远,就听得李方街上鞭炮震响,诧异远望,只见硝烟腾空,有些异常。继续赶路,只见本队的小伙伴匆匆返回,一脸的狼狈相,新棉袄也开了花。见了我就说,别去了,别去了,李方的鞭炮市炸了街。原来,开市燃放的两响,有一响掉落在摊子上炸响,引燃了鞭炮,鞭炮引燃了整个鞭炮市。只见鞭炮遍地开花,两响四下飞窜,赶集的人们哭爹喊娘,四散逃命。有的跳进猪圈里,有的抱头趴在空地上,有的散开脚丫子狂奔,有的钻进小拉车底下避难。这一场灾难,将卖鞭炮货主的炸成重伤进了医院;有些人被炸的一瘸一拐,有些人被炸的头破血流。小伙伴连比划带讲,吓得我一愣一愣的,只好放弃了买摔炮念想。
    小时候过春节,感觉姥姥家最讲究。一般人家,在大门上贴春联,再挂上两束柏树,就算布置完了。姥姥家的大门上,除了贴春联,挂柏树枝,还用柏树枝扎一个好看的拱门。再就是在院子里,竖起大红鲤鱼风向标。鲤鱼嘴前面,是用软木制作的风轮,风一吹风轮就飞速旋转。村民走亲戚,赶远集,望一望姥姥家的风向标,就知道是顺风还是顶风了。老爷是远近有名的巧手扎彩匠,过新年布置大门,竖立风向标,都是他亲力亲为的杰作。还有在北房西山墙上,用炉灰渣拼出栩栩如生梅花鹿,仙鹤,蝙蝠,喜鹊,也都是老爷展示巧手的作品。过年的时候,姥姥家各个屋里,都要挂新的年画,有“连年有余”,有“百子闹春”,有“梅鹤同春”,有“喜上眉梢”,令人百看不厌。小时候,曾央求母亲,也买几张年画,过年时贴在家里。母亲说,我们家人口多,日子过的穷,哪里敢和你姥姥家相比。你们的姥爷姥姥,年年靠扎彩手艺,能挣好多钱呢。还有你舅舅,在吴桥县杂技团当团长,走南闯北,自然也是见多识广,财大气粗。听母亲的话在理,我和弟弟们,便不敢闹着要年画了。南房屋的二爷爷,一连生了四个女儿。过年挂族谱,女儿们都在婆家过年,自然都指望不上,年年都得亲自上阵。年纪大了,手脚不利索,记性也一年不如一年。那一年,二爷爷站在高处,呼唤二奶奶拿族谱。二奶奶找来找去找不着,抬眼看到族谱就在二爷爷两腿之间夹着。喊声老糊涂,真是骑着驴找驴。二奶奶把这事当笑话说,听的人无不笑个前仰后合。
    据说,在唐玄宗天宝年间,内廷嫔妃们,喜欢在春日掷钱为戏。到了宋元时期,传至民间,长辈将一些铜钱赏给孩子,任其玩耍,以求平安吉祥。到了明清时候,人们才将赏给孩子玩耍的钱,叫做“压岁钱”。不过,早期的压岁钱,并不是流通货币,而是一种特制的花钱,叫“压胜钱”。《燕京岁时记》曰:“以彩绳穿线,编作龙形,置于床脚,谓之压岁钱。尊长之赐小儿者,亦谓之压岁钱。因为铜钱是用线穿起来的,所以古时候民间也称”压岁钱“为”串钱“。由此可知,用彩线将铜钱穿成龙形,放在床脚之处;长辈将铜钱赐给小儿,放于枕边,都叫做”压岁钱“。清代诗人吴曼云,曾作了一首《压岁钱》诗歌:“百十钱穿彩线长,分来角枕自收藏。商量爆竹糖萧价,添得娇儿一夜忙。”从这首诗歌,可知用彩线穿起来的铜钱,分赠给孩子,是放置在枕边,或压在枕头底下的。而孩子们的压岁钱用途,则主要用于买鞭炮、玩具和糖果等。在我的德州老家,人们喜欢在年三十下午,将院子里撒满芝麻杆,美其名曰“撒岁”。一家人走进走出,叫做“踩岁“。传说年三十晚上,天神下界,巡视民间善恶,享受贡品香火,如果踩响柴禾,就知道神仙来了。据说踩岁,有岁岁(碎碎)平安,步步登高之意。大年初一,左邻右舍互相拜年,走进院子踩岁,芝麻杆一片脆响。不过,如果不小心,也会被芝麻杆绊倒。其人顺口念一声“财到了”(踩倒了),借以解除尴尬。大年初二,送神完毕,将”撒岁“从门口向里扫,口念:一扫金,二扫银,粮食多得无处存。将踩碎的芝麻杆,放入灶内烧掉,”踩岁“过程才算完毕。如果家无芝麻杆,可将玉米秆或高粱秆散在院里,照样起”踩岁“作用。
    明代著名画家唐伯虎,曾经写过一首《除夕口占》诗:“柴米油盐酱醋茶,般般都在别人家。岁暮清淡无一事,竹堂寺里看梅花。 ”画家过年如此穷困不堪,可见寻常百姓家了。
    我小时候,虽然也贫穷,可是母亲过年,仍然变着法给我们做些好吃的。我们鲁北不产糯米,做油炸糕,母亲就把煮熟的山芋皮去掉,加少许面粉,用蛋清合在一起,再用面粉调和的红糖作馅,放在油锅里炸,黄里透红的油炸糕,香甜可口。蒸年糕,早些年用黍米面;后来生产队引种了黏谷子,就用黏谷子面做年糕;再后来又有了黏玉米、黏高粱,做年糕就更不用发愁了。蒸年糕的时候,须把枣儿提前煮熟,需用白菜帮铺锅,这样又黏又软的年糕,成熟之后就容易出锅。吃年糕要用筷子夹着吃,不然就会沾个满手。过年的时候,母亲必会炸藕夹,炸丸子,还会用熟鸡蛋和碎肉合在一起,榨成丸子。如果半边是鸡蛋,半边是碎肉,就叫鸡蛋肉丸子;如果把碎肉包住整个鸡蛋炸丸子,就叫虎眼丸子,因为切成两半的时候,鸡蛋黄鸡蛋白,恰似两只老虎眼睛。母亲还会用面做小动物,将面揉的杠一些,团成扁圆,用手捏出刺猬尖尖的嘴,用两个绿豆作刺猬的眼睛,再用剪刀在面团上剪出一个个尖刺,等蒸熟之后,一个惟妙惟肖的小刺猬,就成了我们舍不得吃的玩具。母亲做面桃,也很拿手,将面揉出一个尖,再用木梳压出一道槽至尖处,蒸熟之后,在桃子尖上染上红颜色,不仔细看,就和真桃子一模一样了。
    老家人过年煮饺子,也喜欢用芝麻杆,因为易燃而火硬,煮出来的饺子,就不易破。村里人将踩碎(踩岁)的芝麻杆烧掉,或许也象征着薪火相传吧?过去不明白姥姥家过年为什么挂柏树枝,读了宋代诗人刘克庄《元日》里的诗句:“未将柏叶簪新岁,且与梅花叙隔年”,才知道古人将柏树叶插在头上,挂在门边,是为了祈求长寿。年年新岁,今又将新岁。儿时过年那些事儿,虽然已经离我远去,可如今依然清晰在我的记忆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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